現在只聽見天安門前的大鼓敲得震天響,一個朝代又在歷史的洪流中展開,廣場前一片紅,紅衛兵和黨政幹員齊聚一地,場面好不熱鬧,軍民雖在底下歡聲雷動,但這時有個身影,正在旁邊大力喘著氣。他大力呼出又急急吸入的氣息,似乎預告著,這個朝代雖然風風光光的建立了,但真正的動盪卻才剛要開始。雖然他看似弱不禁風,卻有一個震煞四方的威名,林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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導讀:這是我在準備大學指考時利用閒暇之餘寫下的創作,原本想發展為一整套民國武俠演藝,但進入大學後,接觸到了近代歷史的各種觀點,認為改編歷史需要顧慮的面向太多,於是便作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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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中國的改朝換代,每每都讓人驚心動魄。而每次改朝換代中,都會有一個屬於新時代的英雄,雖然在殘喘一隅的王朝眼中,那是不潔的,那是值得唾棄的亂臣賊子,至於歷史何時下定論,就得等那本朝廷新修的燙金史書說清楚。

現在只聽見天安門前的大鼓敲得震天響,一個朝代又在歷史的洪流中展開,廣場前一片紅,紅衛兵和黨政幹員齊聚一地,場面好不熱鬧,軍民雖在底下歡聲雷動,但這時有個身影,正在旁邊大力喘著氣。他大力呼出又急急吸入的氣息,似乎預告著,這個朝代雖然風風光光的建立了,但真正的動盪卻才剛要開始。雖然他看似弱不禁風,卻有一個震煞四方的威名,林彪。

不久,這名字將被許多人歌頌,唾棄,然後嘆息,但他現在正在這裡喘著氣。所有人都知道他曾立下怎樣的功業,卻沒有人猜到他將為中國帶來怎樣的改變,左右只將他讓到一旁。而他並不坐,卻蒼茫的望向遠方,想著今早的電報……

   

「彪將軍足下:無恙,幸甚!幸甚!

將軍曉暢軍事,行陣韜略無所不行,神機妙算眾無不驚。統兵於戰陣之鋒,決勝於千里之外。所向披靡,實為當代韓信……

 

遙想四十多年前的「黃埔論陣」,也是在如此般熱鬧下展開……

那年林彪還在黃埔,那時也才二十上下,看著師兄們意氣風發地一字排開,搏泥做兵,展開驚心動魄的「黃埔論陣」。

黃埔論陣,是黃埔軍校各山頭的大會師,也是黃埔學子學習的總檢驗。學生的互相練陣,氣勢是有的,場面整個亂哄哄的,看起來也頗過癮,但如果仔細地分析,卻也可以找出不少的漏洞,而林彪就是少數幾個看出漏洞的人。

而許多人並不這麼想,只管著用兵。但黃埔那時畢竟沒太多兵,而且也不能叫初出茅廬的小蘿蔔頭帶兵,所以師兄只能用長棍推著泥人,在一道道臨時築起的防禦工事間穿梭著,從這個山頭攻克另一座要塞,從這個岸頭攻往另一個山崖。

在這裡,天下就在自己的腳下,那時的中國還沒統一,但大家這麼一看浩浩江山,熱血全沸騰了起來。放眼望去,有黃河、長江等天險,還有山海、函谷兩大關,甚至連萬里長城都築了起來。小小黃埔,使人忽然有「天涯寸步」之慨。

林彪正在一旁看著那些要塞天險,眼前卻飛過一陣沙。原來兩位師兄在一旁對陣上火了,那些泥人便如蒙古塵暴,在空中亂舞,攪和得讓人看不清。直到勝負已定,那些泥人才終於落下來,碎成一片沙。

兩位師兄大笑著,卻惹惱了廚子們,他們略帶光火出來訓道:「慢一點!慢一點!搏一打泥人可要一個時辰啊!」而那兩位師兄,只能不好意思的賠笑臉。

這時,一個人站了出來,他一身硬挺的軍服,腰桿直如松,眼神威而不武,用他那威嚴的聲音回道:「戰場上可是沒有慢一點的!」此言一出,師兄們就亦發打得凶了,廚子只好悻悻然的回廚房繼續摶泥人去了。

他,就是黃埔軍校的校長。

「鶴陣」、「鳳陣」、「龍陣」……四處叫戰的聲音此起彼落著。甚至還有人排了「八陣圖」,看起來也似乎雄壯威武。

林彪那時雖然還不具參加資格,然而,深諳兵理的他自是在旁暗笑。看著泥人此起彼落,看著師兄縱橫沙場,他露出了一抹自信的微笑。但這一笑,卻蘊藏著深厚的謙虛,蘊藏著校長所傳授的廣博智慧,浩浩蕩蕩,卻怡然自得。

大家都沒有想到,就是他這抹微笑,會在幾年後讓師兄弟們聞之喪膽,還會讓敵人笑開懷,笑納江山。他們只知道,現在他不符資格,只能在一旁站著。

雖然不符合資格,但他絕對夠格。

那校長為何不讓他上呢?林彪對這事倒不很在意,而校長也曾這麼說:「要領導前,得先學會服從,我希望黃埔子弟們,既能為剛毅的將領,亦能成忠誠的士兵!」

雖然,他永遠只可能當將領,反正,這也不難熬,再過幾年就換他上戰場了。到時,師兄就有得瞧了。

師兄在集合場此起彼落的吆喝著,樂隊咚咚的在旁擊鼓助陣,泥人在地上迅速集結,行軍,變換陣法,神出鬼沒,飄移不定。林彪是同輩裡唯一能夠把這些陣法看破的將才,他略為瞄幾眼,就看出了兵書裡的許多破綻。

而林彪的兵法早已不是書上那些了,而是校長親授的。兵法如身法,最重要的是那十四字訣:「兵如身,陣如式,動如一體,運乎一心。」

師兄的陣法,著重對稱及排場,外行人看了或許三分膽寒,明眼人卻看出其中破綻,而能將其逐一分解,各個擊破!林彪的陣法,結合了他在家鄉習得的虎形拳,每當與校長論陣時,不需泥人,只見師徒倆在江邊兔起鵠落,快若閃電的比劃著拳式。旁人只道他們在練武,殊不知雙拳為左右二翼軍,雙腳為主副二精兵,肩肘臂膝是各路輔翼,拳掌勾手則為變幻莫測的陣法玄機!

他迂迴入手,是「離」,他左右開弓,是「迫」,他借力打力,是「收」!

校長讚了聲:「好!」又道:「這完全吸收虎的精神,虎襲牛時,先離其群,再分而迫,後收起血肉為己身之精血。」

「你叫彪,這陣法就名為虎三陣!」

林彪疾若星火,如西風掃落葉;校長動靜倏忽,如雲霧繞山尖。夜裡,師徒倆就在黃埔對陣,在滔滔的江水畔,在南貶文人的詩香行跡上,展開了一場壯麗的對話……

 

「黃埔黌宮,書聲琅琅,流水潺湲,聽西風送禪,看滄浪捲天,臨波舞劍,引浪沖拳。粵東弟子今雖在,湘北英雄何時還?」

 

忽然場邊一陣喧鬧,原來是兩派紅衛兵起了爭執,互相批鬥,林彪向左右使個眼色,他們便上去拉走幾個人,平息了爭端。被拉走的,下場是可想而知的,於是便沒人敢再鬧。

主席回過頭來,對他笑了笑,這幾年沒仗可打了,整肅紅衛兵這批「必要之惡」就成了他的責任。

這時,一段回憶又湧上了心頭……

北伐後還都南京的校長,基本上已成了昏君,大肆屠殺異己。每天夜裡,共黨人士就會被密祕逮捕,隔天便在全代會上公開處決,掃除異議人士已是罪大惡極,但偏偏有些人還是被政敵誣陷的,在全黨一致排外的激情下,有些誹謗便成了輿論,輿論就成了事實,「寧可錯殺一百,也不可放過一個」校長正色的看著囚犯,已成了完全的暴君。

「任何理想家只要握有權力,且至高無上,都會成為暴君的。」林彪記得,主席那時是這樣告訴他的……

他不懂,曾經尊敬孫文如父的校長,為何膽敢直接拆掉孫先生「聯俄容共」的遺志。他不懂,曾經高倡「三民主義」的校長,竟成為了民國初年的袁士凱。那個曾經受人尊敬愛戴的校長,到哪裡去了呢?

在分共的那一晚,他就悄悄得離開了,他無法忍受師兄們痛苦的眼神,他不要他們做選擇,所以他選擇了離開。他不要和相親相愛的師兄弟們互相殺戮,雖然他不大可能會輸,但是就算校長再壞,同門畢竟是同門,雖然同門不同路。

他在田間趕著路,那晚的月並不明亮,他踏著泥濘的小路,往解放區趕去,滿腦卻都是殘忍的殺戮和夜的汙。

就在這個時候,大地現出曙光。

眼前亮了起來,每幅景象都散發出歡樂的氣息,耳裡響著宛轉鳥語,鼻腔充滿泥土的芬芳,有那麼一刻,他以為自己已經到了天堂。

田畔的水靜靜的流著,與世無爭,彷彿它已如此安穩的流了萬餘年。

忽然間,雞鳴了,幾戶人家像是上了發條,扣扣的運作了起來。不久,農人荷著鋤出門,哼著許久未哼的小調,肩並肩下田去了。林彪像是走過一道幽黯的窄洞,忽然來到世外桃源。

他們邊鋤著邊算著今年的收成,開心的笑了,不為豐收,而為那剛從地主手中搶回來的田租。這些錢,已是他們平日得來的好幾倍。

一切如此祥和,彷彿這座農村已被遺忘了。

或者,是時間在這裡被遺忘了。林彪放下行囊,在樹旁運著氣。習武以來第一次,丹田被如此澄澈溫暖的真氣灌溉著。校長傳受了他這麼多,怎地就是沒傳這一手?當然,校長大概是不懂的。

 

2

這小鎮的月有圓有缺,這桃花源般的農村也有著起伏。河水遇彎就得轉,平靜雖是常態,但平靜終究難以永恆。

偶爾會有幾隊國軍上來攪攘,這些溫和的農人就會拾起武裝,奮力對抗。他們都知道,如果這兒失守了,就要行軍個幾十天才能到另一個解放區。否則,就要回到過去那水深火熱的生活。

他們也知道,解放區之外,已是哀鴻遍野。而他們所到之處:平均地權,民稱萬歲;地主勞改,人心大快。他們不知道為甚麼會有這麼好的軍隊,一如主席不知道為甚麼國民政府還要派兵鎮壓他們?

 

「尋君去就之際,非為反目,時因處黨國兩難之間,去則為不忠,留則難為義。人見君之犯上,余見君之不得已……

 

林彪看了幾個人走上前來,戒心大起,用側身護著主席,隨時拔槍而動。這時,他看見了天邊的那抹雲霞,忽然莫名的悲從中來,陷入另一段回憶……

他記得那天也是烏雲密布。

「為什麼!」林彪大吼,傳令官出去宣布了戰況,解放軍弟兄卻是一陣歡呼。

校長換下了孫立人,改派他的黃埔弟子親征!

「黃埔各大家的兵法我都已熟透,當年黃埔論陣時也被我一一破解,為何校長還要派自己的子弟來送死!」林彪來回踱著芳步,主席就靜靜地站在他身旁,沒有不諒解,也沒有興高采烈,就是靜靜的站著。

「不可能是寄望私念舊情的,列寧早說過,革命不能有情。」林彪搖了搖頭,說這句話並不是因為主席在身旁,更何況他剛剛的話早已可以被視為叛黨「更不可能是中了離間計……黃埔的用間法,校長不可能看不出來!」

「你們校長善將兵而不善將將,就當是他的失誤吧,好好打贏這一仗!」主席終於開口,輕輕拍了拍他的肩,在一旁沉重的點頭。

那一晚,他將一個個會議桌疊起又拆散,對他而言,師兄那些所謂的陣,不過是一個個泥人,一張張桌椅。

他不知道今晚月亮的圓缺,視線在眼前模糊一片。

他使勁的疊著又拆著桌椅,式是到位了,但氣總是在體內打轉,時而在左胸繞成一個漩渦,攪得他胸悶心痛,攪得他恨不得把心臟挖出來,放在一旁風乾、鹽漬、下酒,再一口一口吃下……

他咬著牙撐著,雖然拳中失了勁,但桌椅還是一個個被他拆散、堆疊。

校長曾說:「讓正氣充於身,氣就順了,一軍的氣順了,就對邪氣攻無不破;攻破了邪氣,正氣就更熾烈了。如此循環,就能成就天地間的浩然正氣……

林彪搖了搖頭,想從腦中趕走這些話。

主席曾說:「人民要什麼,就給他,他們自然幫你打仗。人民願意幫你打仗,一軍的氣勢才會盛大。」

他不懂,主席和校長常常告訴他:「時間久了,自然明白了。」

已經好久了,他仍舊不懂。

於是,他,帶著淚,將會議桌一張張劈開:離、迫、收!離、迫、收……

他在集合場將桌椅舞成一道道的虹,在集合場中環繞著,在黑夜裡跳動著,倏地轟然巨響,一切又歸復沉寂。他坐在桌椅的包圍圈中大哭,他希望自己的血慢慢冷,隨著夜的漸漸深……

他的心,一如北方的北斗七星,永恆的懸上一個問號。

 

「國府陟罰臧否,不為私讎。昔者北伐東北,敵軍降而任叛降之子,甚而待之如親。況將軍離去非有罪,且於國亦有功。迷途知返,聖人所崇,惟君思之……

 

一個黨政幹員在主席面前,述說著自己過去如何被資本主義的牛鬼蛇神欺侮,今日又如何得承蒙主席恩澤到了這個位置……聽完他的思想匯報後,主席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,又神情哀憫的拍了他的肩。

這個眼神,這個舉動,又勾起他過往回憶……

「既然不認師父了,就別管師兄吧!」主席那時也是極其哀憫的拍了拍他的背,見他不語,又問道:「難道你還認?」

「他永遠是我的校長……」林彪堅定的回道。

東北戰後,他呆立在斷桓殘壁上,解放軍都回去休息了,只剩主席和他在廢墟間漫步,讓他平復情緒。他多想留下黃埔弟兄的一兵一卒,但他的師兄,卻大多不屈而死,他的「收」,終抵不過黃埔的「忠」。

他忘了是什麼原因,主席已先行回營。他只記得,那一夜,他坐在月光下慟哭,黃埔的江水衝著他的胸口,一遍一遍反覆的衝,留下一個難以彌補的洞……

情報顯示,校長聞訊後大怒,又有更高層的情報顯示,換下孫立人後,校長整日鎖在辦公室內,大戰當天,門後傳來最慘烈的哭聲,哭聲傳到門外,門板隨之劇烈的顫動著,連共軍特工在一旁聽著,也不禁淚眼婆娑。

「天若有情天亦老,人間正道是滄桑。」不知是主席的這後話,還是他決定遺忘,隨著戰事的增加,他漸漸的堅強,血也漸漸變冷。

 

「東北一戰,君命旦夕,余不惜犯兵家大忌,遣回孫將軍,以冀昔日師兄念舊日情誼,憐將軍性命。奈何黃埔一泓清泉,竟不敵,一卷黃沙,幾抹紅霞。後之兵敗,國土盡喪敵手,以中原之清明,易將軍之性命,此恩自古未嘗有,將軍豈特無情之輩乎?

 

他看著幾個黨政要員在主席面前跳「忠字舞」,不禁憤恨的想:「這就是你要成的大事嗎?」大躍進的赤地千里,大鳴大放的草木皆兵,還有紅衛兵……而整肅紅衛兵,是他所接過最痛快的任務。

他早已受夠這群目無尊長的童子軍了!

雖然主席的目的不過是想控制局面,但林彪也樂得教訓這批小孩。他看得太多了,也看不下去了。他看過一群學生圍著老師,不是講學論道,而是批鬥!用的是那些他們半懂不懂的字眼:資本主義,帝國主義,無產階級……要是平時,老師們會很樂於和學生探討這些的,但在這個節骨眼上,他們只要吐個一字半句,馬上會被身旁的同學撈幾個字出來,然後又是批鬥……

他還看過,一個學生的家長被逮捕了,一群紅衛兵聞訊後,不是發揮那遺忘已久的同學情誼,而是馬上出發去抄他的家。把那個學生禁錮在學校的,竟是那些和他同窗多年的同學。到了他家,先把清代的名畫撕了,再把四書五經一本本燒了。說是「破四舊」,偏偏清代是他們還未讀懂的……,他還看過……他看的太多,也再也看不下去了。

他相信,所有的歷史看官看到這裡,都會開始顫慄。而那些涉世未深的臉孔,偏偏不約而同地,向著天安門前投出一個詢問的眼神,他們渴望被教導,而教導他們的偏偏是一個野心家。

 

「今國府負嵎抵抗,張氏學良,痛思前非;孫君立人,養兵數萬;吾兒經國,定國安民,此盛世氣象也。惟將軍處赤地千里之中,與小兒爭尺寸不毛之地,豈為一世英雄所當為哉?」

 

他看著遠方一輪酡紅,他不確定這紅可以持續多久……大躍進後,林彪倒還是挺尊敬主席的,雖然他的計畫荒謬,但那畢竟錯不在他,而是底下幹事的那幫人浮報成果。

「老驥伏櫪,志在千里。」主席當時滿臉滄桑的說著。

那時的他,一下老了十年。那時主席打算用紅衛兵,林彪勸過幾次,總覺不妥,「劉少奇那群狗賊幹到那個位置,用的是資本主義,有人問過妥不妥嗎?還不是照把他捧上天,我……

主席氣到說不出話,第一次幹壞事的大多這樣,總是被逼急了,但心裡又覺過意不去,說話就不見條理……但那也僅止於第一次,現在,他總是笑笑。

「邪不勝正,聽過沒?我臝了,我就是正義,自是要替天行道!」

林彪想說些甚麼,但是……「我幹的事你不高興,你是我的接班人,到時候去搞自己的天下。別在這裡卑躬屈膝像個媳婦,也弄得我礙手礙腳。」

林彪告訴他,大家都說主席是秦始皇,換來的是一頓罵「人說我像秦始皇,我說我就是秦始皇。秦朝壞的不是始皇,是二世,是趙高。若循遺詔嗣位扶蘇,秦依舊可萬萬世世……

 

那些記憶攪得他頭痛,眼前的雲彩,也暈了開來……他的心有點亂,氣有些不協調,忽然一身站不住,伏在一旁喘起來,左右上來舞了半天,仍不見好轉……他站了起來,又看了一眼晚霞,慢慢挺直腰桿。

他看著那片晚霞,是血紅,血紅的上方是醉紅,醉紅的上方是同志的旗海飄紅,那紅的上方,他已看不清,也實在無法看清。

猛虎,在一地火紅中緩慢站起;夕陽,在一片酡紅中繼續沉醉……

 

「昔以張作霖之強,而死於非命;日本之盛,降於國府。故知中原雖廣,不育奸邪。吾聞北欲文革,實為國之將亡,必生妖孽。飛禽見覆巢知無完卵,走獸見風雨而知走避,獨將軍執迷不悟,處飛幕之上,不亦惑乎?

吾行將就木,但願生過黃埔,祭弔東北亡魂。若願不遂,今政治清明,軍容震天,余撒手人寰之際,更有後死者,以歸吾於故土之中。將軍寧處於敗軍之中,抑或運籌於國軍之下?君其詳之!

校長  蔣中正 書」

 

書末付上一張戰陣圖,看了圖後讓他心中猛然一驚。那是他見過最狠毒的陣法,名曰:「屠虎陣」。不但攻勢凌厲,招招致命,而且「分、合、破」三陣完全是衝著虎三陣而來。若非校長,他在東北早已命喪黃泉。

本來他要以猛虎的一聲怒吼,吼住下沉的夕陽,吼退襲來的沉鬱夜光,但是現在他知道自己也保不住最後一抹雲霞了,於是暗自做了個決定……

 

3

暗沉沉的睡叫我怎麼闔眼?

飄過一層又一層的虛空而我在虛空裡獨自行走

我該如何確定,那搏動在左胸口的,是心,抑或是痛?留取丹心照汗青,而我不忠不義。為何東北那一戰,飛起的不是我的膽。因刀成一快,不負少年頭,少年頭已去,這花白的頭顱,該為誰而落。為國家?為蒼生?為校長?

事事原是一場空,孰來成全少年頭。

還記得,登上軍機,在夕陽的餘暉下,機長問他要去何方?

而他,究竟要去何方

往東,太傻,他已經決定不回去了。

往南,太遲,就算他決定回,也回不去了。

往西北走吧!遠離家鄉,遠離校長,趁便追那西沉的落日,再和它狠狠撞上!

校長,對不起,我終究無法認同你。這麼做,並非是因為我找回了本心,而是我的領導已失去了本心……

主席,永別了,我都已安排妥當:你將會長眠於南方,在那理想的發祥地,相信你來世會重拾你的本心,再次領導我們……

飛機越過國界,林彪回頭向南一望,狐死而首丘,他運起體內那雜亂之氣,對著南方大吼:

「主席!安息吧,我將會隨你而去的!願來世再續未了因……

真氣匯向右拳,此刻,這真氣已凝成純然正氣,他一拳打在油箱,伴著一聲巨響,軍機轟然墜下……

 

197191223時。

林彪的警衛秘書李文普進入林彪房中,見他穿戴整齊,只幽幽地說了一句:「反正,今晚是睡不著了。」隨後林彪乘坐256三叉戟飛機起飛,先是往南飛一段距離,才又轉往西北飛向外蒙古墜毀。

林彪所設計的刺殺行動,因為毛澤東秘密改變行程而未獲成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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